80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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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一天我会老去。
  就这样坐在藤椅上。抚摸陪伴我一生的剑。剑在阳光下只轻微一闪。如同一滴眼泪。
  有人路过,不说话。彼此都是如此。路人,过客。然后消失。
  这是每个人的生活。或许偶尔有些许波澜氲荡,但我相信那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我们老去。一瞬间我们死去。
  
  我是一个杀手。性别,女。
  我平时喜欢坐在藤椅上静静地喝茶。茶的名字叫玉观音。泡上热水之后会泛出硕大的叶
片。我把它们一片一片含在嘴里咀嚼。那些茶叶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所以每次咀嚼的时候我
都容易睡着。
  那时候阳光肯定很美好。我想。
  茶叶都是一个朋友送的。她说它们能够减肥。还可以养颜。
  我轻轻的偷偷的笑。只是我蒙着黑布把脸遮住。没有人可以看得见。
  
  8岁的时候母亲用一盆热水倾翻在我的脸上。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蒙着脸。有时候我对着
镜子看自己。我会流泪。会弯下身子去哭泣。每次哭到后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时候有个男孩子说过我睡着了的样子很好看。我一直记得。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
  母亲说过,男人是由谎言构成的。每一个谎言后面都藏着一把刀。那把刀一开始是温暖
的,后来就渐渐冰凉了。温暖的是幸福,冰凉的是痛苦。
  母亲在我18岁的时候死了。
  
  我一直没有见过父亲。听母亲说我没有父亲。她只是不肯告诉我而已。后来她死的时候
向我坦言,我不是她的女儿。我说这已经不重要。我冷静的把她的喉咙掐出血来。
  我猜想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让我内心有愧疚。或者我真的不是她女儿。可这又有
什么关系呢。
  让我们彼此都毁灭。
  朋友说我是个性格极端的女子。要么站起来,要么倒下去。
  这不是很好吗。
  
  我需要生存。所以我必须是一个杀手。而且我不否认我对杀人有嗜好。
  我不属于江湖上那种职业杀手。有组织有帮派的。我独立独行。
  每天我都坐在藤椅上,在这街镇必经之地的拐弯处,喝着茶,握着剑。剑随意的摆在身
上或者藤椅的某处。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用疑惑的眼光看我。这很好。我们彼此对视。
  我相信许多人的眼神就能告诉一切。惊奇,恐惧,失望,龌龊,迟疑。这些人我都可以
杀了他们,从他们身上获取或多或少的钱物。够我生活。其中有许多人都是不会武功的。如
果他们不死的话等一会儿还要回家,再有心的话会从镇上带给妻子老公孩子母亲吃的。柿饼
或者腻糖。
  只有一种人我是不杀的。他们看我的眼神和我看他们的一样。
  江湖是一个强者生存的地方。我不同情弱小。
  
  今年我已经28岁。
  曾经一个路过的算命人告诉我我可以活到80岁。所以我没杀了他。还给了他三两银子。
我觉得他的话和那个男孩子说我睡着了的样子好看是属于一种类型的。我觉得自己从一生下
来就是喜爱听这种话的人。或许因为我是个女人。
  后来走这条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地我发现有些人过来纯粹是因为看我。他们把我当
成一个小丑。因为我会喝茶,拿着剑。最重要的是蒙着黑布。而且是个女人。好奇心催促他
们想知道我了解我。
  其中大多都是男人。
  
  有些人是我杀不了的。
  所以我把黑布掀起让他们看。给他们看。他们看了之后都不说话。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别
的什么原因。我也不说话。我想这是最好的。后来他们就走了。没有再来。
  
  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如此重要。所以我注定一天一天老去。直到80岁。
  
  我知道他们其中有些人是可怜我。我不在乎他们可怜。他们可怜是他们的事。我不可怜
自己。
  很多年后,有人给了我一个绰号,玉观音。有人会过来找我,他们给我钱要我去杀人。
杀仇人。我说我不去。我不想闯荡或者成名,流离失所、颠簸的生活不适合我。
  我只想泡上一杯热茶,细细咀嚼,阳光很好。然后睡着。
  没有味道。
  
  只是送茶叶的那个朋友后来一直没有再来。据说她减肥的很好,养颜的更好。她最后一
次来看我,她说她喜欢我。但我们不能在一起。她要和一个男人走了。远走高飞。离开。
  呵。我早就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伟大的东西叫爱情。这个东西可以用来干吗呢。我想。
可以吃吗。或者可以拿来象剑一样舞动吗。还是和死亡椅子任何东西没有区别。我想它们一
定存在着某些区别。但不确定,模糊的。就像我睡着了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我奢侈的不敢靠近。直到80岁。死去。
  
  这不是很好吗。
  让彼此都毁灭。
  
  我想有一天我会死去。
  就这样坐在藤椅上。抚摸陪伴我一生的剑。剑在阳光下只轻微一闪。如同一滴眼泪。
  有人路过,不说话。彼此都是如此。路人,过客。然后消失。
  这是每个人的生活。或许偶尔有些许波澜氲荡,但我相信那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