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盛宴

收拾完行李的时候是晚上十点,窗户开着,风轻轻吹进来,房间不热也不冷。

明天就是端午节。以往这个时候我多半在路上旅行。但因为今年国庆有去欧洲的计划,如果这次端午不回重庆看看家人,下次再见可能要到春节了。十三岁就离开家的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能见面的日子也越来越少。偶尔想起来,才惊觉那些能在一起的日子,真的越来越少了。

其实行李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工作常常出差,加上自己也喜欢旅行,收拾行李早就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这些年,行李越来越少,带上的东西也越来越简单了。衣服、电脑、耳机,一个小包足够。好像生活也是这样,带着走的东西越来越少,想要留下来的,也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会想,变少的到底是行李,还是我自己对生活的期待?以前旅行,总觉得每个地方都充满新鲜,现在却觉得再特别的风景也不过是短暂的停留。走得久了,也就明白了,有些东西带不走,也留不住,便学着不再强求。

我的心从未真正安定过。在陌生的城市、高铁、机场,或者某个刚刚经过的路口,总能遇到一些陌生人。我们短暂相聚,一起走一段路,也许喝杯酒,也许并肩看看星星,早晨却各自离开,没有告别,也没有联系方式。我其实很喜欢这种状态,不用太靠近,也不会太冷漠,大家都藏着自己的秘密,只在路上短暂交汇一下。

昨天碰巧和一个朋友见了面,他说明天准备动身去南方,一路往南,途经每个城市都停留一段时间。我问他:“你打算去哪儿?”他说:“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临走前,我们简单挥挥手,甚至没说“再见”。

这样的分别我早就习惯了。在北京这些年,朋友们来了又走,有人换了城市,有人换了工作,也有人只是渐渐不再联络。我不喜欢太正式的告别,也不觉得那种仪式有太多意义。因为我知道,有些关系本来就只是短暂的交汇,谁也没必要强求留下。

我的人生,就是在不断的相聚与告别中度过的。有时候回头看看,好像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路,路上有很多人来过,也有很多人离开。每次告别时,我都会告诉自己,这本就是常态。

我后来慢慢接受了这种流动。就像旅行,买的是单程票,走哪儿算哪儿。有的人陪你走几站,有的人早早提前下车,有时候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但也没什么。

生命是旅行,人与人之间的遇见与告别,仿佛一场流动的盛宴。那些来过的人,早已留下了痕迹。只是后来我们才慢慢明白,真正会抵达的地方,其实始终是自己。

流动的盛宴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