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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很快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了。
他就是莫言。理所当然是莫言。实在找不任何理由不是他。我真为他感到高兴。
那天我买了一坛子陈酒,酒是好酒,从三里外的一家有名的酒楼里买的。那里不但胜产好酒,更有名的是胜产妓女。酒楼的名字叫红。简简单单一个字。以飘舞的形状呈现在阁楼之上。那些穿着裸露的女子,扭动着腰枝展现她们诱人的肉体。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抬起头来瞄上几眼,只要有足够的钱,你就可以把她们带回家。但更多的人只是去买酒。
夕阳酒红色。铺盖在黄泥高山上。醉人。
莫言很少喝酒。但这一次他的确喝了许多。或许是红楼的酒特别醇。他拿起整个酒罐子一口一口往咽喉里灌。烈酒在喉咙间灼热的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少许溢出的酒把他的衣裳染湿了一大片。他说他很开心。他开心的不是因为他被选上领袖人物。
他开心是因为诺诺。
诺诺。这个名字怪异的女孩。这个让莫言喝醉开心的女孩。这个美艳绝伦的女孩。我真为她感到高兴。我说过人毕竟是有感情的,而非冷血动物。莫言一直都把女人当作杀人。残酷。但这一次他真正遇上了对手。
每个人都有可能遇上对手。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
现在我来告诉你莫言是如何遇上诺诺这个对手的。我叙述的内容估计不是很完整,记忆也不会很清晰。但我想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莫言和诺诺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觉得非常有必要。
莫言第一次遇见诺诺是在红楼。
诺诺安静的坐在阁楼下。穿着蓝色棉衫。漆黑头发如丝般倾泻而下。或许是这头长发吸引了莫言。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当然,那时候莫言不知道诺诺就是个妓女。何况他找的就是妓女。
莫言有个习惯,杀人之后就会去找女人。自从香儿离开之后,他更喜欢去找一些陌生的女人。比如妓女。那就很好。
莫言看她喝酒的样子。她先把手按在酒杯上。银瓷廓圆的酒杯在桌上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持续一段时间后,她拿起杯子,缓缓地放到嘴唇边。酒红色的唇膏相映于酒色上反光出迷人的光泽。她举起杯子,小抿一口。她的动作很优美,很完美。莫言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美丽动人的女子。我也没见过。有时候太过完美反而显的不够真实。
但这一切的的确确真真实实。
有人已经按耐不住,欲火上身。喝酒的人很多。他们用淫猥的眼神扫视着诺诺。周围发出窃窃的议论声。终于有人走上前来。那是个彪形大汉。一般这种时候身材魁梧的人总是会先跳跃出来。或许他们觉得自己这方面占有优势。但事实往往相反。大汉带着一身酒气走到诺诺跟前。
莫言跟我讲到这儿的时候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英雄救美。一样俗不可耐。这一切好象都是在演戏。一出俗不可耐的戏剧。但观众爱看。他们爱看所有穿着暴露衣装的女子。
他们才不关心谁强奸谁,谁拯救谁。
莫言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为了感谢莫言的拔刀相助,诺诺请他到郊外的住处喝茶。莫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君子形象。
在他看来,诺诺就是一个女神。他喜欢她。他不轻易侵犯她。他也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这是他当时的想法。莫言把一切都告诉我。然后他们在她郊外的住处发生了关系。我指的仅仅是牵手。因为自始至终,莫言都没有和她上过床。当然想和诺诺上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和诺诺上床的人也不计其数。
我现在一定要告诉你,诺诺是个完完全全的妓女。
可莫言并不知道。这一点你要足够清楚。还有一点你也要清楚的是,莫言其实有过上床的念头。可是她不给他。他当然不想强求她。她是他尊贵的女神。莫言第一次察觉到女人和杀人的区别。
他睡在她那里。他想保护她。一开始他是这么做的。他睡在地板上。一有风吹草动他就醒来。
有天晚上一群彪形大汉沿途寻来为他们的兄弟复仇。他在黑夜里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第一次杀这么多人。
莫言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色微变,有些惨白。我能够想象剑从那些大汉胸膛刺入鲜红的血液喷射的感觉。喷在身上。呕腥的味道。他为了她能够忍受。
莫言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对一个女子。没有理由的为她做一切。他和她之间甚至很少说话。但他感觉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
有时候他睡着的时候她为他盖上棉被。睡梦中她把他身上的剑解下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动静。他没有反抗。他让她完成。清晨醒来他一伸手就触摸到了剑柄,他的身旁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粥。莫言最喜欢吃甜粥。在他三岁的时候母亲常做给他吃。他觉得整个人都甜甜地。她又把染满鲜血的衣服刷洗干净。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为他做的。
他们彼此都心甘情愿。
但莫言有一点很清楚。他比我和你都更清楚。那就是诺诺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从她拿起酒杯起。从她和他牵手起。可是为什么她独自一人住在这荒芜的郊外呢?莫言想,也许是这种怪异隔绝的环境造成了她现在忽冷忽热的性格。对于莫言的感情付出存在偏见,认为不可靠,不应该。虽然她暗地里也隐约表现出肯定的一面。但她孤独惯了。就象一个人跑到红楼去喝酒一样。她寻找着自己生活的方式。
这些都是莫言的想法。他说给我听,我赞同。因为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辨解。
诺诺的确是个奇怪的女孩。
莫言有一次把她带回来过。也就是那一次我看见了诺诺。莫言说为了消除她的生活方式,让她回到现实,他这几天带着她融入人群中。他带她到集市上,带她到我们住的地方,认识新的朋友,带她玩,买东西。
莫言想给她他能够为她所做的一切。
他明白这就是爱情。莫言笑了。我也笑了。
醉人的夕阳慢慢下沉。光线暗淡。莫言醒了醒酒。他继续告诉我这件事的发展事态。他说他要让诺诺搬过来住。搬到我们住的地方。
这个决定让我大吃一惊。毕竟有些不方便。当然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和蓝月肆无忌惮的交往。不过我没有提出抗议。我想子丘也不一定同意。
于是我又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搬过来。
今晚。莫言说。今晚。他再次确定。
我说,这么快。
是的。
我们应该回家了。天色暗黑。我和莫言把喝空的酒罐子从黄泥高山上使劲的扔出去。酒罐子在落沉的夕阳里迅速滑翔而过,发出呼呼的呼啸声。消逝在视野中。随后又传来扑兹的闷响。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关于莫言的。是关于杀人的。我说,莫言,组织上选你为领袖人物是不是还要完成一个任务?
莫言有些痴痴地看着山下消逝的酒罐子。是的。杀一个人。
我说,什么时候。他说,明天。或者后天也可以。不然就再大后天。
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说什么。沿着原路往回走。
就快接近房间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以急快的速度飞驰而过。朝房子远处的树林里窜去。
我们跟上。夜色开始朦胧。模糊中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只能辨别出大致的方向。
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听见有人悉挲的讲话声。很轻。我和莫言慢慢靠上,躲在树丛里。仔细聆听。是个女人声。
温柔而细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形容词。那就是熟悉。
莫言迫不及待的探出头去。就看到了诺诺。
诺诺的对面站着另一个人。从我们这里的丛林缝隙中清楚的看到,是子丘。
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情形。如果你不是亲眼看到,你绝不可能相信。就算我看到了,我也不肯相信。
我绝对不会相信。
子丘伸出手来。手上拿着一瓶白色粉末。他把它放在诺诺手上。
诺诺说,这是什么。
毒药。子丘说。
诺诺有些惊吓,发出惊叹声。
莫言现在已经完全信任你,都把你弄到这儿来了。你现在只要把这瓶毒药放在他喝的茶里就行了。子丘压底了嗓音。
诺诺一声不响。呆立在那里。子丘发出沉闷的鼻音,只要他在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再大后天,杀人的时候一动用功力,他就死定了。他显然为自己的这个创意感到万分满意。
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放。诺诺说。
自己放?我才不会那么傻。我看你这么漂亮聪明,应该知道什么叫借刀杀人。子丘开始轻浮。他把手放在诺诺脸上。光滑的脸庞。
莫言藏在树丛中,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可是他现在必须忍住。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使他这么痛苦而坚定的藏在这个地方,看着他心爱的人背叛他。
他握紧了剑。他的手握出了血。
子丘继续说道,不要忘记是谁把你从红楼里赎身出来,不要忘记是谁给你父母吃的用的穿的。如果不是我,那么你现在还在那群庸脂俗粉的不知羞耻的女人中穿着露出胸膛的衣服穿梭其中。你看看你。子丘把手伸进诺诺的胸口,丰满的乳房。他来回抚摸。你这不是在糟蹋自己吗。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可以装清高,你可以不让其他男人碰你。连莫言都无法碰到你。呵呵。如果他知道你是一个低贱的妓女,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哈…哈。
他笑的实在够丑。他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他停止了丑陋的笑。他说,知道莫言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吗?就是因为你没有让他上床。他一向得到很多,也很轻松就得到。他从来没有想过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你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我教你这一切,现在我也要提醒你一点。莫言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很有魅力。那是因为他只喜欢他无法得到的东西。我实在太了解他了。而你,只不过是个妓女。
诺诺开始哭泣。她蹲在地上轻声哭泣。她说,可是。
可是她爱莫言。
莫言终于全身瘫痪下来。
他倒在树丛里。黑夜完全降临。这一个瞬间实在太快。非常快。他无法想象这个他第一次真正喜爱的女子,她竟然这样对他。残酷。如同杀人。他整个身体都在枯萎,萎缩。
诺诺和子丘已经离去。诺诺手里拿着那瓶白色粉末。
当莫言再次从黑暗中站起来着回到房间的时候,诺诺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她安静的坐在床口,如同她第一次见他一样。她美丽的让人心疼。漆黑的长发顺着耳际整齐的滑下来。
莫言坐到她对面。她把一杯茶递过去。她说,喝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简单的可怕。背后有无尽的恐惧和阴谋。
诺诺看莫言喝茶的样子。他先把手按在茶杯上。银瓷廓圆的茶杯在桌上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持续一段时间后,他拿起杯子,缓缓地放到嘴唇边。惨白的唇色相映于清澈的茶水上反光出几近透明的颜色。他举起杯子。他的动作很优美,很完美。我想诺诺很少看见过这样细嚼慢咽的茶客。我也没见过。有时候太过完美反而显的不够真实。
莫言说,子丘叫你来给我下毒。
他说是实在平静而且镇定。连我都吃了一惊。我想他完全可以不用说出来,也可以不喝茶。如果他实在恨她恨之入骨他完全可以杀了她。这样解决的更快。更痛快。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揭发了这些阴谋诡计。
诺诺整个人都呆了。她凝视着莫言。她在颤抖。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个秘密被戳穿了。
她本来以为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她本来可以带着足够的钱远离这个地方,带着她的父母,带着她残缺的爱情离开这里。她可以忘了他。她甚至可以忘了一切。可是有些人偏偏不想让她这么舒服。她舒服吗?谁也不知道。她无法言语。
茶还在嘴边。未尝一口。
莫言说,我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因为得不到你才喜欢上你。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无怨无悔。我也希望你无怨无悔,如果这杯茶能够解决问题的话,我非常愿意喝下去。只是你要明白,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莫言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我呆站在一旁,什么事都没做。看着莫言的泪水划过他的脸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莫言哭。我也哭了。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