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mg]http://www.tutu8.com/book/21445/photo_38796/Photo_654112.jpg[/limg]
天空是暗蓝色的。一架飞机在夜空中飞驰而过。闪烁着两盏指引灯。
近挨着楼层。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
他倒了一杯咖啡。弥漫的香草味。然后平静的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楼下是一条街路。泥泞的。平时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更不用说在这寒冷的夜晚。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空气异常清新。十一月的天气渐寒。呼出的是白茫茫的雾气。他把咖啡捧在手心上。温暖。
刚写完了一篇小说。抽了大半包烟。从某种不严格的意义上说,他是一个作家。虽然没有发表过任何惊心动魄畅销的长篇。
由于工作的原因。他搬来这里住。靠近机场,夜晚时不时会传来飞机起飞或者降落的吵噪声响。但并不妨碍。
他常写作到凌晨三点。
这里从严格意思上说,并不属于住宅区。人烟稀少。或许是因为机场的原因。据说过不了多少时间这儿快要拆迁了。
所以除了飞机的打绕声。并无其他。
街路上有灯。昏暗的灯光。只有一盏。
路灯下是一个女子。远远看去。她柔弱的身影倦缩着。裹着大衣。靠在一棵大櫆树下。
这棵树少说也有几百年了。粗壮的树干。他曾经闲着无事下去用手衡量过。他一个人抱不过来。估计两个也不一定。枝叶茂盛。即使现在快入冬了。毅然坚强不屈的矗立在那里。迎着寒风。
女子留着长发。应该是漆黑的。由于黑夜和昏迷灯光的关系。他看不清楚。
但女子有双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依然散发着炯炯有神的目光。只是目光中隐藏着某种不确定的迷茫。
他想有空的话一定要下去和女子打声招呼。
他常常产生幻觉。或许是因为咖啡。烟。熬夜的关系。也或许其他。
幻觉来自于小说。来自于梦境。来自不确定的因素。许多小说都是在这种状况下完稿的。
他去看过医生。医生告诉他。患有轻度的幻想症。
他没有告诉医生他是个作家。
从客观上讲。作家患有幻想症是件好事。可以写出与众不同的作品。
女子每天午夜十二点准时站到櫆树下。在他喝咖啡的时候。
天空中有飞机轰鸣而过。发出刺耳的抽水般的声音。
女子迷茫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远处。有时抬起头。看天空。似乎等待着什么。
有天晚上。他决定下去和她说话。
HI。冷吗。
不冷。
女子的声音是冷漠的。有些沙哑。听起来又有些遥远。她靠住树。闭上眼睛。她说累了。她要找些东西依靠。
她找到了这棵树。
你,一个人站着不寂寞吗。他说。
寂寞。一个人不寂寞。两个人才寂寞。
哦。他撅了撅嘴唇。思考。
飞机是不是已经飞走了。
是的。没声音了。很安静。他说。
那我该走了。女子说。
她挺起身来。然后从身旁摸索着找到一根枯树枝。点击着地面。发出辟啪辟啪的清脆响声。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移动。
她是个瞎子。
然后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说话次数多了。有时女子会向他倾诉一些事情。不自主的。
听说一个人的眼泪是有限的,如果可以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干了,那么就不会再伤心了。
是吗。
是的。可惜泪水还没流干,我的眼睛就已经模糊的看不见东西了,特别是在黑夜。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他说。
值得。我没有想过。以前我听人说,一个人的眼睛不好使,她的听觉就会出奇的灵敏。所以我每天晚上站在这里,我希望可以在飞机轰鸣声中还能听见,感觉到他的呼吸声。
他们静静的。飞机从头顶飞过。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和那个男人在这棵櫆树下分手。男人走的那天晚上。定了午夜十二点的飞机票。他说从零开始。一起都从新开始。
她站在树下。飞机从枝叶上空飞驰而过,男人听不见她的哭声,只有飞机轰轰隆隆的吵噪声。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
知道吗。人是会变的。终有一天有些人要离开。没有人能陪伴一生的。可是树不会。树离开了根就会死去。但终有一天。树也会死去。几百年了。离别就在此时此刻。
人和人离别,人和树离别,树和树离别。渐渐地,每样东西最终都要离别,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永远都不会离别的呢。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明天我就要走了。她说。能不能求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问。
明天午夜十二点。你站在这棵树下。有架飞机会从这里飞过。我就在上面。
哦。为什么。他迷惑不解。
因为我想知道。当一个人在十万英尺高空上,是不是还能感觉到下面有个人,在一棵树下。想着他。等着他。
所以,请你一定要想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想着我。
泪水从她明亮漆黑的双眼中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真的准时站在树下。想她。
天空是暗蓝色的。一架飞机在夜空中飞驰而过。闪烁着两盏指引灯。
他不清楚女子是否在上面。事实上。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存在着这样一个女子吗。还是。只是一个幻觉。
但不管如何。这是个好故事。他想。他可以把这个故事编成一篇不错的小说。
后来。他从这儿搬走了。
医生说他的幻想症越来越严重。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地方疗养。医生告诉他,必须戒烟,少喝咖啡,安时睡觉。
他对医生说,我是个作家。
医生看了看他。
的确。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