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或说挚诚的爱:来自"天堂"的情书
–这样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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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发现北京终于下了第一场雪,昨夜缩在被窝里清晰地听到了外面有大风的声音,原来是为了今天的雪打扫干净大地。吹去最后一叶,秃秃的枝桠耐心地等待着雪花的盛开,也许这是最后一个被秋风刮过的夜晚。冰冷的云朵经过阵痛之后胜利地孕育出了雪的诞生,盛美的雪依然带着出生的寒气自信得轻吻大地,一个个微弱的身体被轻易的融化、消亡。看着外面,我知道今天的雪没有能够覆盖大地,只给我们的眼睛一种断断续续的颜色,一种残缺的白。渴望看见溢满雪花的世界不得不寄托于下一次下雪的天气。
雪,纯洁的雪,整个大地就像开满了耀晶晶的雪"花",天空蒙蒙,周身蒙蒙。渡边博子面对着茫茫远处的雪山,用尽全身气力呼喊:"你好吗?我很好。"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回荡、传远。三年前,博子的未婚夫藤井就是在攀登远处深山的过程中遇难的。"你好吗?我很好"的问候,在天堂的他会听到吗?他能能回音吗?天上和地下都是纯洁的白色,只有这句朴实的声音在传播、在飘荡,千里之外的另一个藤井树躺在病床上,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呼出寒气,小声回答:"我很好,我很好"。又是两个同名的故事,两个生命中因为某种关系而能彼此感应的"薇洛尼卡",还记得《"薇洛尼卡"的双重生活》吗?(波兰的基耶斯洛夫斯基导演)一个在波兰,一个在巴黎,两个薇洛尼卡相互感应,她们说在世界上,并不感到孤独,因为她们觉得不止她们一个,或许薇洛尼卡带有更多地关于某种生命状态的哲理思索和展示,而两个藤井树的故事则突显出可能是世俗的浪漫和纯情,就像在今天飘落的北京的雪一样。
一封无意中寄出的信,一封本不打算收到回音的信,却意外的引出了或者说创造了温馨的童话。记得博子和藤井树意外地在街口相遇,她们彼此不认识,但她们是如此的相象,当藤井树从博子身边骑车走过时,那一瞬间,似乎上帝告诉博子,这就是藤井树,于是她禁不住脱口叫了一声:"藤井树",藤井树也隐隐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匆匆回头张望,两个人的目光陌生的相遇之后又自然地移开。就像波兰的薇洛尼卡在华沙广场看见来此地旅游的巴黎的薇洛尼卡,奇异的目光仿佛来自于冥冥中的一种力量,她们注定要经历短暂的相遇,因为心灵中似乎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
或许天真的博子终于抑制不住对未婚夫的思念,怀着发现未婚夫在小樽市的地址的惊喜,大胆地寄去了一封简短的充满问候的"love letter",没有想到竟然有一个署名藤井树的人回了信。经过调查和核实,原来这个也叫藤井树的女人和自己的未婚夫重名,而且在中学是同班同学。于是,在博子的追问下,藤井树开始回忆中学时代有关两个藤井树的故事。她们逐渐发现了隐含在时间背后的意想不到的故事。博子面对的是一个虚假的谎言,而藤井树则面对曾经没有觉察的一份暗恋的情愫。
未婚夫已经去世三年了,可是博子依旧思念或者说挚爱着他,因为藤井曾经对她说,他们是一见钟情的。所以她相信这是一份值得的爱恋,无法真正面对(在心灵上真正承认)"他死去"的现实。为什么在不愿意承受现实的时候,还依然要强迫自己坚强的面对现实呢?难道面对现实不一样也是逃避吗?难道在经历短暂的时间的痛苦之后,就能解脱吗?有时候,无意中的伤害,也许你一生都抹不去,其实,为什么要抹去呢?就像博子依然无法走出对尽管已经去世了许久的未婚夫的爱,对于她来说,"记忆"和承受失去的痛苦也许是她解脱自己的爱的最好方法。可是当她知道了曾经存在的两个藤井树的事实时,她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执着的爱是否值得。当她向藤井的母亲询问是否记得在中学时有一个和藤井一样名字的女生,是不是和自己长的很像时,即将落泪的眼睛显然期盼得到否定的答案,已经记不起来的母亲奇怪地问博子,为什么这样问,这又怎么啦?博子委屈地哭了,因为这关乎到她的爱的最初基础。她说,当初藤井说爱她是一见钟情,她相信了,而且用此来确定自己的爱的基础。可是现在她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藤井可能是因为另一个藤井树而喜欢自己,建立在对另一个女人身上的爱是否意味着背叛和谎言,难道这在博子心里还不是最大的打击吗?她所坚持尽管是发自内心的爱值得吗?可是她还是在爱他,在关注他的过去。似乎即使是谎言的开始,也不能构成她对这份爱的执着的威胁。毕竟在曾经拥有的时间里,他是爱她的,不管这份爱的背后,他可能寄托了对另一个女人的爱,也就是说用爱另一个女人的心来爱面前的女人,难道可以指责这份爱是虚假的吗?这样的爱能够得到承认和理解吗?我不知道。我想博子应该是很痛苦,很委屈的,可是她显然爱着藤井,对这份感情付出了很多,三年的时间毕竟不是"一瞬间",所以我觉得即使知道了爱背后的秘密,也很难对这份已经升华的爱产生怀疑和动摇。试想,如果藤井不意外的死亡,如果博子不满怀希望和虚幻的畅想向"天堂"发出那封信,如果现在的藤井树没有回博子的信,如果……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机缘,使那份隐藏在时间背后的青春的爱掩埋,那么博子将依然相信"一见钟情"的谎言,并为此感到深深的幸福,可是,现实的秘密解开了,博子所钟情的爱的背后的确含有极大的不纯洁性。
可是,由于她们之间的来信,却使现在的藤井树明白了那时藤井对自己的感情。那份像青春的蓝蓝的天一样纯洁的感情,或者说朦胧的爱。我喜欢岩井俊二所渲染的那份甜美的青春记忆,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含有导演的影子。两个藤井树的童话,因为意外的重名的巧合,仿佛天生地有了某种关联,他们默默地相互间保持应有的矜持,面对同学善意的嘲弄,还含有少男少女的羞涩。借着自行车灯相互对着彼此那错的英语考试的卷子,一起在图书馆值日,藤井还因为同学的调戏而大打出手。天生稳重的藤井树把这份爱隐瞒在现实的背后,直到转学也没有说出半句爱字。最后的接触来自于藤井让藤井树替他换书,他从此转学走了,回到教室的藤井树看着藤井的空位子上,放着一个花瓶,她摔碎了花瓶,好象是埋怨藤井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要离开,尽管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生死的契约,但是在他们心里显然已经达成了某种依赖的情谊。面对学妹送来的书签背后的素描画,她哭了,流下了应该是幸福的泪水,尽管现实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可是那份曾经逝去的记忆又清晰的泛起,是多么的美好。时间因为我们的记忆,失去了唯一的流程,可以使曾经过去的重新浮现,这也许就是"追忆似水年华"的幸福吧。其实每一个人的青春都有可能拥有一份难忘的感情,也许那时的自己不懂的珍惜,也许那时的我们并没有意识到纯情的美丽,只要留有美好的想象,只要珍惜一生的收藏,我们应该知足。
在呈现这份纯美的情遇的背后,我似乎还看到了生与死的微妙关系。这种通过时间来衡量的两种基本的生命状态。岩井俊二故意让两个藤井树面对生死,如果藤井没有遇难,可以想象他和博子之间的会有多么的幸福。而在一个大雪之夜获病将死的藤井树,如果不是爷爷倔强的坚持,被及时地送到了医院,才幸免了像父亲那样的死亡。生与死就把握在那一瞬间,时间对人生就那么苛刻吗?似乎和雪一样鲜美的樱花的背后,总隐隐浮现死的宿命或者说预感。当然岩井俊二有自己看待死亡的方式,他不像北野武那样沾满血腥的暴力,而保持一种"残酷"背后的温情,一种唯美或者说你不忍破坏的如雪一样冰晶(尽管在现实中它是脆弱的,可是在影视的虚幻里它是鲜活的)的生命理想状态,这一点在《燕尾蝶》里有充分的表达。
我喜欢岩井俊二,是因为我喜欢那份美丽的精致,那份在现实中难以体验到的单纯。我不知道虚幻和现实到底有多远,甚至不想区分它们之间的差别。电影就是电影,我没有必要苛求它和现实一样,就像我们看电影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在那一段时间里,沉浸在影视中,度过平静的时光。